风无豫的剑气，快得超越了视觉。

楚牧元只觉眉心剧痛，死亡的阴影如山岳般压顶。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，正欲以最极限的身法闪避。

然而，就在他逃生路线上，一名受阵法反噬最重的太上忘情道弟子，双目失神，踉跄着扑来，恰好挡在了他与剑气之间，空门大开。

这是一个绝佳的肉盾。

“杀了他！”

识海中，燕赤霄的声音疯狂咆哮，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戾与催促。“杀了他证道！用他的血，告诉天下，你的道，没有软弱！”

那股狂暴的杀戮意念，甚至试图越过楚牧元的意志，强行控制他的手臂，催动他将手中的【怨刺】送入那名弟子的心脏。

杀，还是不杀？

电光石火间，一场惨烈无比的博弈在楚牧元的神魂深处爆发。

燕赤霄的魔念如惊涛骇浪，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。但另一边，【慈母盾】与【严父枪】被锻造时，那份沉甸甸的、守护一切的执念记忆，化作了一道不可动摇的堤坝。

他看到了父母临死前的眼神。

“我……不是你！”楚牧元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，神魂力量轰然爆发，强行将燕赤霄的意念压了下去。

就这刹那的迟疑，风无豫那道必杀的剑气，已至眼前。

已经无法做出最佳闪避。

楚牧元眼神一凝，做出了抉择。

他猛地强行扭转身体，放弃了闪躲，反而用自己的左肩，迎向了那道致命的剑光！

噗嗤！

一声皮肉撕裂的闷响，剑气透体而过，带起一蓬血花。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，那股属于风无豫的“无情剑意”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，疯狂地钻入他的经脉。

楚牧元闷哼一声，却借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，身体顺势前冲。他化刺为掌，一掌印在那名挡路弟子的胸口，力道用得极为巧妙，只将其震晕过去，并未伤其性命。

在身体因反震之力向后跃起的瞬间，楚牧元眼角余光瞥见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，正张开獠牙，欲从背后偷袭那个昏迷的弟子。
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，在空中一脚踢出，精准地踢在那条毒蛇的七寸上，将其踢飞出去。

做完这一切，他的身影才彻底消失在洞窟深处的黑暗之中。

……

一炷香后，风无豫终于斩杀了最后一条负隅顽抗的蛇王，控制住了局面。

他环顾四周，满地都是毒蛇的尸体与狼藉的碎石。师弟们个个带伤，有的在痛苦哀嚎，有的则依旧双目赤红，沉浸在幻觉中没有清醒。

风无豫的目光扫过全场，心头猛地一震。

竟无一人死亡。

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楚牧元消失的地方。那里，岩石上，有一滩尚未干涸的、触目惊心的鲜血。

那是魔头为了不杀人，而自己流的血。

他甚至还看到了那条被一脚踢死的毒蛇，就落在不远处。

“大师兄，那魔头……”一名清醒过来的弟子上前，心有余悸地问道。

风无豫手中的【断念剑】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清晰可闻的不和谐颤鸣。

他握紧了剑柄，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复杂。

“穷寇莫追。”他声音沙哑地吐出四个字，“先救人。”

次日，第四百六十六天。

地下暗河旁，一处被水流冲刷出的隐蔽洞穴内。

楚牧元靠着湿冷的岩壁，脸色苍白如纸。他撕开左肩的衣服，伤口已经发黑，一缕缕冰冷的剑气如附骨之疽，不断破坏着他的生机，阻碍着伤口的愈合。

他尝试运转灵力驱散，却收效甚微。

识海内，一片死寂。

燕赤霄因为他昨夜那“妇人之仁”的举动，陷入了极度愤怒的沉默。胸前的【道心鉴】，也因他与燕赤霄的决裂，以及自身沾染的杀孽，光芒黯淡，拒绝提供任何辅助。

肉体的剧痛，剑意的侵蚀，以及引路人的背弃。

楚牧元独自忍受着这三重痛苦的煎熬，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。

但他看着自己并未沾染无辜者鲜血的双手，眼神中没有半分后悔，反而多了一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定。